台湾最大的外商银行——花旗,一个卧虎藏龙的金融竞技场。
花旗人的外表,多半光鲜亮丽、自信满满,但他们却面临比别人更激烈的竞争与压力,为了强过身边的“第一名们”,他们必须更用力的工作,甚至牺牲自己的生活。
不过,担任花旗银行金融同业处副总裁的黄毅,却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工作哲学。进入花旗银行十三年,黄毅从不加班,他只有一次在周末加班的纪录,一个礼拜的应酬不超过两天,回家绝口不谈公事、不想公事。
这样的人,仍然可以在花旗银行里担重任。五年前,黄毅接下这个职位,带领着近二十人的团队,争取与银行同业、保险、证券、投信,甚至央行等法人机构的往来业务,五年来,这个部门对银行贡献的收入金额成长超过一倍。去年,这二十个人创造出十三亿元的收入,并将国际科技大厂委外代工的观念引进国内的银行市场,推动银行将核心业务的非核心能力业务委外给花旗代工。
工作一百分,对黄毅来说,并不困难,从民生国小班长、介寿国中模范生、建中到台大土木系、台大商学研究所毕业,黄毅是一般定义的聪明宝宝,工作对他来说,似乎应付得游刃有余。
但是,工作一百分以外,他的生活也能一百分,就令人好奇了。黄毅充分保有自己生活空间的方式,不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兴趣或娱乐活动,但是,“工作只占生活的三分之一”,是他坚持的原则,因此,每年固定两周以上的旅游计划,每周末固定逛书店、唱片行,每天早上与妻子散步去喝杯咖啡、吃早餐,以及音乐会等娱乐,都是他丰富生活的活动。
一位与黄毅共事多年的同事形容,黄毅很懂得玩乐,是标准“Work Hard,Play Hard”的人。这个性格有什么原因吗?黄毅反问记者,“你认为,人生可以规划吗”?
父亲骤逝,体会人生无常 —“活在当下,更及时行乐”。黄毅三岁时,父亲就过世,得年三十五岁,除了一个姊姊、弟弟外,黄毅的母亲腹中还怀着一个胎儿。直到现在,父亲的死因仍然不清楚,“我们根本措手不及,前一天父亲才觉得不舒服,没想到隔天就走了”,黄毅说,“所以,你今天可能才生病,明天就挂了”。
因此,“要活在当下,更要及时行乐”的观念一直深植在黄毅心中,他不要像他父亲一样。黄毅从来不相信人生可以规划,也从来不会把生活切割成“求学、工作、退休、享乐”四个阶段。在黄毅生活里,他永远把此刻可分配所有的资源,做最适当的分配,而不会把资源设想成可以储存到未来的某一天再享用,根据这个原则,他的时间配置自然与多数人不同。
因此,问他是否为了追求保有高的生活质量,而放弃工作、放弃更上层楼的机会?黄毅觉得很好笑,“对我来说,这是极为自然的事,没有放弃什么啊!”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个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圆,有大有小,每个圆里的成分也长得不一样,“我非常笃定自己要的圆长什么样子,我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这个圆的样子。”黄毅说。
很多人对金钱的追求有一个模式,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三千万元,当达到第一个目标后,第二个目标就是一亿元,然后,三亿元是第三个目标,然后就变成“钱奴”。
“为什么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黄毅曾经这样研究自己,许久后,他终于知道,“人生真的可能很短”这个从小就深深影响他的观念,是他所追求的人生,与别人最大不同的原因。
宁愿工作得久一点,也要兼顾享乐——跑步时悟出“永远不与别人竞争”,许多人都想用力的工作十五年,然后,退休,好好的享乐。但是,黄毅 从来没想过要提早退休的问题,他不要这种被切割的人生,对他来说,“我永远要一边玩、一边工作,即使可能要工作得久一点”。黄毅是少数还会认同“五十五岁退休”的“五年级生”。
但是,在竞争如此激烈的花旗竞技场里,眼见着别人都这么戮力的拚绩效,黄毅要如何保持心中的平衡感呢?“永远不要与别人竞争,要与自己竞争”。这是他的法宝,也是他青年时期跑步悟出的一个道理。
黄毅念介寿国中时,为了训练自己的意志力,每天早上都到公园、或台北体育场跑步,后来,他发现一个道理,在这个跑道上,随时都有新加入的人,因此,此刻你所在的位置,到底是领先,还是落后别人呢?每个人的起跑点不同,加入时间不同,跑的距离也不相同,在你后面那个人,可能落后你,也可能是领先你的人。
“很显然,这是一个无法比较的问题。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应该专注在自己的脚步上,随时调节自己的呼吸,不要中途跌倒,或乱了脚步”。
黄毅的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抚养幼儿,长期在外地当纺织厂的女工,即使黄毅已经担任花旗银行主管时,母亲仍在餐厅里洗碗,甚至为人帮佣。当时,黄毅下班后也还会到餐厅里帮母亲的忙。从小,黄毅由祖父母一手带大,并生活在有五、六十个堂兄弟、妹的大家族,他从小就知道要如何自己解决问题,如何与别人共享资源,而在职场上成功。但是,黄毅清楚的认知,一切的成功,只为了活出丰富的生活质量。
从小的生活经验,黄毅学会独立,也学会与别人共享资源,并培养出等待成功的耐力。而且,“我把一个人当成人在经营,而不是当公司在经营”。因此极度工作,极度玩乐是他想活出的人生弹性。
被遗忘的职场生理时钟
近几年来,我失去几个职场上认识的朋友,他们以相同的节奏离开,根本来不及道别,我甚至连他们离去当时到底痛不痛苦都无从揣测,也帮不上忙。一个是营业单位的新人,退伍后第一份工作,鏖战数月,好不容易业绩稍有起色,却在某个盛夏早晨上班途中的红绿灯前方,趴在驾驶座上停止心跳呼吸,那时,他还不满二十五岁。
另一个在日本商社工作,经常出差应酬加班,总是自豪身体壮得像条牛,没想到却在几个礼拜前猝死。那个晚上看起来毫无异状,他照旧因为加班错过晚餐,照旧跟几个同事吃宵夜,喝了一些冰啤酒,进了家门之后,在妻子面前倒下,送医已经回天乏术,三十几岁的人生,划上休止符。
他们从自己的人生中瞬间抽离,也从职场同侪的集体记忆里消失,我或许略知他们在工作上面临的压力与瓶颈,却不曾体恤他们身体的脆弱,工作霸占了他们得以喘息的时数,他们经常忧虑业绩无法达成,新产品没办法顺利上市,赶不及提案给老板,他们在家庭与职场之间、人生与事业当中失去身体的主控权,即便公司给了他们优越的待遇、高额的团体保险、昂贵的健康检查补助,却还是弥补不了生命仓促煞车的遗憾。
企业总是不断强调绩效,工作狂主管也总是大方打乱员工的生理时钟,许多上班族的人生因此失去平衡,让原本只应该share三分之一时数的职场钟点,残酷侵蚀了另外三分之二得以休闲与睡眠的美丽时光。
老板或许每天关心工作进度,却不曾问过员工有没有长期便秘的烦恼;稽核可能按月追踪交际费用,却没兴趣知道员工的胆固醇有多高;同事之间也许计较谁的升迁快、谁的薪水高,却没想过谁的快乐多、谁的睡眠品质好。
长期以来,人们总是将工时长短与贡献度忠诚度绑在一起,乐意加班心甘情愿留在公司待命的人,经常获得褒奖赞美,而准时下班抗拒超时工作的人,则被嫌弃。严苛定义中,不乏欣慰的暖流。早就听说一个出版社总编辑坚决反对员工加班,一到下班时间就急着赶人,他希望工作伙伴可以拥有足够的睡眠与休闲,离开办公室就把工作锁在抽屉里,一走出办公大楼就走进自己另外三分之二的人生。
另一家企业老板更妙,索性把每周放假前的午后也大方送给员工,鼓吹同事去喝下午茶、泡个不拥挤的露天温泉、或者来一趟精油芳香疗程。
我喜欢这种人性关怀取向的温暖体贴,而非咄咄逼人的淘空式冷漠,当然,我也敬佩这些准时要求员工下班的老板,他们所营造的健康快乐上班概念,是这个讲究高倍速竞争的职场生态中,最迷人的荒漠甘泉。
许多企业或许记得定期保养大小事务机器,为它们更换耗材检测线路添加润滑剂,却疏于打理员工的身心状况,或急于测试员工的容忍极限,期待在薪水额度之内获得超值对价;而员工同样高估自己的能量,总以为吞几颗胃药就能撑过身体苦痛,总以为每天睡三小时不成问题,或者多喝几杯黑咖啡就能增加几个小时的续航能力,甚至,仗着年轻、仗着体力好,就放肆熬夜、应酬、紧张、多疑,或看着自己的脸色变得蜡黄苍白,以为多敷几次脸,多吞几颗维他命,应该就OK了吧!
职场计算机化之后,上班族经常把自己也当成不当机的CPU,即便体内的肝、胆、胃、肠、肾、心脏、血管、淋巴、内分泌、自律神经、脊椎或视网膜,已经悄悄举牌抗议了,而一径在职场上逞强的人啊,不要自以为是无敌铁金刚,身心的bug早就呼天抢地了。
被遗忘的职场生理时钟,以及更多被忽略的员工健康警讯,在屡屡被夸大歌颂的几波职场生态革命中,在网络改变了无时差的全球化竞争之后,人类的生理机能并不具备24小时运转的本事,朝九晚五原该是最符合养生的工时概念,所有企业体,甚至所有工作者,是该逐步修正超时卖命的工作哲学,回归健康工作的职场概念啰!
下班了,勇敢收拾公文包准时离开吧!人生另外三分之二的风景,在玻璃帷幕大楼之外的天空跟你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