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武汉,春风又绿汉江岸。而这是个多少人没有等来的春天。这是个多少逝者无法被吻别的春天。这是个被一千三百万武汉人错过的春天。
我在柏林,遥远地陪伴武汉人,自我囚禁在院子的铁栅栏内,也是一天天错过了早春。院里院外,野花都开了,最近开放的是勿忘我。花朵虽小,但一蓝一片,蓝得静谧而伤感:勿忘我,勿忘我,似乎是明白人间终究薄情而善忘,谁又堪勿忘?假如我们民族都长了一副好记性,记住一次次灾难,我们的记忆存储盘早就爆了。
这已经是我们家自我囚禁的第三周。权当作陪伴苦难的武汉人,湖北人,以及我散落各地的自我囚禁的朋友、同胞,也陪伴方方。上周六,离我们家半里地的奥林匹克体育场吼喊震天,足球赛照常举行。这样的万人群嗨,最逼我自我囚禁于铁栅栏之内。站在铁栅栏里,遥看那些身着球迷装的柏林人嗨过我家栅栏墙,一路扔下他们的啤酒瓶、薯片袋。对于球迷们的短暂公德、教养休假,各国人都一笑而谅。何况这是春季到夏季他们最后一次群嗨,从此柏林将取消所有大型群聚活动。我简直为他们痛楚。日耳曼族的内敛,缄默,攒出的呐喊都只能到那样的场合释放。
去年十二月底,国内的一个朋友向我发来最初的病毒信息,是一个医生告诫”护士妹妹们”的截屏,我就向我在柏林的武汉女友告警。她的母亲和兄妹都住在武汉,但我怀疑她是否实时向她的家人转达了我的紧张。中国人遇事”瞒,瞒,瞒”,我干过,你干过,她/他干过,我们都干过,不是吗?一瞒,首先是不愿做乌鸦,这也不无几分善意。二瞒,是怕麻烦;直面接受噩耗者的惊惧,恐慌,悲愤,甚至歇斯底里是很麻烦的,是给自己行天大的不方便,因此这需要把责任看得比天大的不方便更大的人才能承担。最后一瞒,对我便是疑团了,究竟为何而瞒?
为了某者能吃好一顿饭,这个坏消息先瞒了他吧;为了能把这个年过好,先瞒到过了年再说吧;为了大家还能在无知无畏中傻欢乐,乐一时是一时,瞒一时是一时,难道不也有撞对大运的时候?坏事瞒着瞒着就化了的,大事瞒着瞒着就变小的,再瞒一瞒吧。可这病毒只有三微米,什么样的遮天手掌能捂得住?病毒如此凶恶神速,瞒得不如漏得快呀,多少人还被瞒着,就死了,以死来告诉你,真相绝瞒不住。
李文亮大夫临终之前,我的武汉女友通过她的武汉朋友让我对他的弥留有过几小时的跟进。那几小时,我为李大夫默默祷告,还许了愿:假如李医生能活下去,我就戒掉我最爱的红酒。后来发现,连那几小时,都是瞒。瞒住世界上所有为他不平的人,瞒住他的老母亲,他的爱妻,他的爱子,他那个遗留在妻子腹中还有几个月就要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原本该在明年的春天,或许初夏,头一回不清晰地发出”爸”字。孩子的祖母联想到那一刻,哭得站不稳:”我······我怎么跟孩子说呀!” 医院领导隐瞒李大夫真实死亡的时间,明知无用,却用心脏起搏器不断按压李大夫的胸腔。那皮肉之下是一根根人类肋骨啊,不是钢筋混凝土,经得起几小时的机械按压?就是把那颗冷了的心按得还阳,肋骨早成碎瓷了。先逼人瓦全,在让人玉碎,无非是怕上怕下,上有领导,可摘乌纱帽,下有万千民众,可掀石榴裙。那两日的中国人,中华子孙可是信誓旦旦,永远不忘记吹哨人李文亮。记忆究竟能延续多久,比勿忘我花期长多少?
李大夫是受了天大委屈离去的。七尺男儿可杀不可辱,先是领导辱,再是警察辱,然后在电视上受全国游街奇耻大辱。他会不委屈吗?而他死给你看,死给委屈他的人、委屈他的电视台主播们看,真相就在他永不再发声的微启欲阖的嘴唇上,在那最终冷下去的心脏里。还有比这真相更刺痛你我,更鞭挞我们的吗?他是为了我们好啊,我们怎么成了不知好歹的一族人了?!武汉人和全国人以哨音为哀乐,为李文亮送行,也以哨音放飞囚禁的心灵。李文亮生如凡人,爱妻子,爱孩子,爱美食,解禁二胎他一定如所有平凡人家的丈夫,喜悦而怀有感激之心,终于能给儿子生育出玩伴儿了。而他的死,却宛若圣徒: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圣徒的献祭,为了启迪人们,为了救赎犯下的罪孽的我们。这不是罪孽吗?无数人丧生,无数家庭灭门,从上到下,罪孽在贯彻时,由于人性的局限,一层层的罪孽叠加,到了最底层,就成了封门,殴打,饿死不到两岁的孩子,冲散一家人聊以消磨的牌局,并逐个加害。我们会忘记这些吗?难说。
我无法体验这种肺炎在最后夺取生命的症状,但凭着许多医护人员的叙述,重症病人会向他们呼喊求助:”救救我呀,医生!”这让我想起我的前婆婆和我的父亲。两位老人家都是在八十多岁由于心脏衰竭而引起了的呼吸衰竭。记得我的前婆婆也是这样对他的女儿呼救:”救救我!” 那时她的血氧一定也低于百分至六十,等于一个溺水者正在窒息,而岸边的人不为所动。不如溺水者的是,溺水的受罪是短暂的,几十秒就会结束。而这种肺炎的患者,也许要把窒息过程延长几天,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被扼死,被闷死,被呛死的感觉,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生受,一小时六十分钟的垂死挣扎,我不敢细想,不敢动用形象思维······但我脑子里还是不断出现父亲在氧气面罩下的脸孔,嘴巴大张,用尽全身力气吞吸,不管他怎样吃力,氧气都进入不了他的肺泡,老人的样子好可怜啊,就像被扔到岸上的鱼。最后父亲是脑缺氧走了,实际上是给扼死了,给闷死了,给一根不可视的绞索勒,又不一口气勒死,而是一分一秒地折磨死,整个过程是一天一夜。假如我能再选择一次,我会选择让父亲少活那二十四个小时,免除他最后从人类到鱼类的退化,既然终有一死,就不要让他在受刑中死。我知道,父亲被憋死的刑法,在武汉所有濒死的重症病人身上重复了,也在李文亮大夫身上重复过。
那些被废掉的肺折磨至死的人们,在他们最后的瞬间,举目四顾,却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来给他壮点胆子,拉住他的手,表示人间最后的不舍,最后能让他带走的掌心上那一缕体温,都没有,他就像一个落魄异乡的陌生人,孤单单地进入装尸袋,多不甘,又多么恐惧。人的最后一刻,最不可缺的是亲人的许诺:去吧,我们不会忘记你,因为我们爱你。可是武汉的逝者,没有得到到这终极的许诺。
李文亮大夫也没有在慈母的泪眼下,在妻子和孩子的声声唤中离去。他最后一句话至今留在他的微博上,由人们去延申他在另一维度的生命。人们不愿忘记他,以自己的想象,一厢情愿地让他活下去。正如方方所说,这里成了中国人的哭墙。我看了一下留言,跟李医生谈什么的都有,琐屑的三言两语,家常的点点滴滴,谈吃,谈爱,仿佛李医生是他们的心理咨询师,更像李文亮是隔壁大哥。很多人说,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李医生。但愿这堵无形的立于阴阳两界的哭墙永远不被强拆,伴随幸存者活下去,并且记住。
我所居住的柏林是一个拒绝遗忘的城市。很多街道的地面上都镶嵌着铜牌,铸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位犹太人(或他们的家庭)曾从这条街某楼某号被带走······”的字样。并告诉人们这些被带走的犹太人最终的去向,其中绝大部分死于集中营。离我家不远的弗拉托大街(Flatowallee),通向奥林匹克体育场正门,大街便是以一对犹太运动员堂兄弟命名的。这对犹太堂兄弟在雅典的奥运会为德国出赛,使德国体操队拿了金牌,他们被带到集中营之后,都死于饥饿。据我们隔壁的老邻居说,我家的房子最早的主人也是犹太人,但战后没有任何人来认领,哪怕远亲都没出现过,于是就只能归于政府所有。后来政府拍卖,才又回到民间。房子建于一九二二年,非常考究坚固,大概计划给若干代子孙居住,但是这家人没有一个后代幸存,连远亲都没有线索了。德国的洪堡大学图书馆,曾经被纳粹焚书,现在图书馆就把那些书架空置,让人们不忘那次焚书丑行。这是德国人为自己欠犹太人和全人类的血债命债记账。记下这笔账,对于他们难免痛苦,但不记账,便是保不住民族的羞耻感,然而没有羞耻感。荣辱孪生,无羞耻感,也就无所谓荣誉感了。德意志民族,宁要痛苦,也不要失去荣誉感。他们相信,只有牢记自己的羞耻,才能杜绝羞耻再度发生。
自吹哨者李文亮牺牲后,又出现一位”发哨子的人”艾芬医生。艾医生后悔她没有更广泛地分发”哨子”,否则事情不会遭到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她会豁出去。这是个勇敢的女人,勇敢的武汉人。武汉人隐忍且勇敢。隐忍高贵,而勇敢更高贵。勇敢的武汉人到处都是,他们对弄虚作假大喊”假的!”他们吃足了”瞒”字之苦。发生在过去的灾难,我们瞒着后代,最荒唐的是,我们对自己都瞒着。因而我们的百姓忍受了萨斯之痛才十七年,又陷入新冠肺炎的挣扎。瞒着,就可以不追责,因为要追就必追瞒者的责。不追责又怎样指望我们牢记?悲剧的戏核都没挖出,记住什么?于是我们成了一族记性坏,忘性好的人。南京大屠杀,三年饥荒,文化大革命,我们都拼命对自己瞒着,不瞒着就不是正能量。不计较是非,不记仇,似乎也是我们宽厚的民族性格,似乎我们善于宽恕,得理饶人,但我们也成了隐瞒者。我们对中华民族的后人不能瞒,必须毫无隐瞒地给他们一个交代,李文亮大夫为什么受辱,又是怎样死去。不能瞒着他们那么多无辜的武汉人湖北人全国人是怎么无辜被禁锢,被病死,被潦草入殓的。瞒不住的,是意大利昨天直升的一百七十多个死亡案例。我们必须问问自己,为社么要为加害于我们的人隐瞒?隐瞒他们的羞耻吗?历史上有多少个时机,该他们感到羞耻,对他们牺牲的人民赔罪?可我们放过去了。悲剧都是稀里糊涂地收场,不久悲剧又上演了,剧情仿佛剽窃,还是一个瞒字了的。
我们民族之所以苦难,因为我们两千年来一直不暇自哀。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杜牧早就预见了这一点,不知他是否预见了人为失忆,被迫失忆,亦使垂哀于父辈苦难的后人,越来越少。
盛世缩印
执政为民
厉害国吃屎链
没准备
文|沉雁
这段时间,鉴于放开之后的种种乱象和惶恐被骂得最多的词儿就是“没准备”。意思是这么大的事儿,无论如何应该有准备、有预案、有系统运筹、有计划有步骤地放开,就不会出现当下的乱象了。幼稚,无知,肤浅。 我先骂舒服了,再往下写。
家里有人翘了,翘在床上。电话叫120,没车。叫殡仪馆,没车。叫一条龙服务公司,有,真的有,三万五千八,一口价,爱拉不拉。 请问,这与准备不准备有什么关系?有个屁的关系。 我这么说吧。即便殡仪馆再增加一倍,不,增加十倍。我可以肯定地说,上面家属叫殡仪馆还是没车,但叫一条龙服务公司肯定有,还是三万五千八一口价,爱拉不拉。
我们小时候老师教过我们,资本家为了牛奶卖个好价,宁愿将牛奶倒进河里,也不会给买不起牛奶的人喝。这与准备不准备有什么关系?有个屁的关系。 如果说放的乱象是因为没准备,那么,静默的乱象呢?难道也没准备?
都陆陆续续静默三年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小区大门一闭,小民想吃蔬菜,就只能在楼长群团购三倍价格的烂菜和奶头肉。是蔬菜准备不够?还是车辆准备不够?兄弟省份不远千里驰援的最好蔬菜就烂在路边和大街小巷,但你是吃不上的,你只能吃三倍价格的烂菜。不是没准备,它们早就准备好了,早就把刀准备得锋利。
好吧,说疫情有点不厚道,毕竟不是常态。那就换一个姿态说说其他。 从1949准备到2022,准备了半个多世纪。请问,教育准备好了吗?医疗准备好了吗?养老准备好了吗?金融准备好了吗?房地产准备好了吗?哪个行业准备好了?哪个行业不是乱象?哪个行业能让你安心?
你睁眼提心吊胆,你闭眼提心吊胆,这个,倒是给你准备好了。如果你有情绪想买张高铁票去京城问个究竟,你还没出发,就给你准备了一百多种预案收拾你,这个,肯定给你准备好了。你祖上欠了银行的钱,父债必须子还,这个也给你准备好了。但你祖上存在银行的钱,儿孙想取出来这个,没给你准备好。
2022年2月24日拂晓,俄军千余枚导弹铺天盖地向乌克兰各大中心城市倾泻而下,十多万武装到牙齿的铁甲洪流从东南北三个方位向乌克兰境内汹涌而入。请问,泽连斯基准备好了吗?乌克兰准备好了吗?北约准备好了吗?拜登倒是准备好了,但他给泽连斯基准备的是逃跑的机票。鲍里斯也准备好了,但他给泽连斯基准备的是流亡政府。克林姆林宫更是准备好了,准备好三天闪电战将傀儡政府扶上基辅。全世界都毫无准备,别说乌克兰。即便俄军厚道,进攻之前先给泽连斯基打个电话“呃,我要动手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后事”。请问,泽连斯基他又该怎么准备?一个纯而又纯的戏子,一个压根就没从政经验的政治素人,突然心血来潮做了总统,听到炮声除了准备尿裤子,他又能准备什么?乌克兰又能准备什么?枪就那几条枪,船就那几条船,老破旧飞机都生锈了,你叫乌克兰怎么准备?
突发而至的放开,和突发而至的战争,都没准备好,都毫无准备,但结果如何呢?我们不妨来看看美国国会山迎接泽连斯基演讲前的掌声。 (抱歉,视频没过审。图片) 经久不息的掌声,把我看哭了,把站在演讲台的泽连斯基也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刻的此情此景,在305天前,全世界都没准备好,但在305天后,全世界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必须属于泽连斯基和乌克兰军民的掌声,经久不息,响彻九霄。 毫无准备的乌克兰军民在毫无准备的泽连斯基总统率领下,硬生生将俄军的钢铁洪流阻击在各个入侵方位,阻击了整整305天,将拜登、鲍里斯、北约各国和全世界围观者惊得目瞪口呆。靠的是什么?靠的肯定不是有准备。
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主题:心若寒凉,日行千里也无光;心若滚烫,夜入深渊也亮堂。心,一个社会的心,一个运行系统的心。 我并不是说,有准备就不好,有准备就不重要。这世间所有事,但凡是人干的事儿,事儿是否干得有温度有光芒,与有无准备没什么关系,只与干事儿的人之心、之灵魂、之精神有直接关系。
在俄军入侵的2月24日那一天,如果乌克兰总统不是泽连斯基,而刚好是前阿富汗总统加尼,结果又如何呢?结果清晰可鉴,现在阿富汗姑娘又不能上学了,残暴的石刑又回来了。美军帮加尼总统准备了十年,加尼还是收拾细软逃跑了。这就叫,心若寒凉,驰行千里也无光。阿富汗人民算是倒了八辈儿霉,能遇得上加尼那样的总统。 幸好,幸好乌克兰人民的总统是泽连斯基。泽连斯基很优秀很能干吗?他懂孙子兵法吗?他身经百战吗?他会文韬武略吗?他会气功佛法吗?呵呵,他与你我邻居大哥一个鸟样,他十个月做了40多场演讲,但每场演讲都没有文采飞扬,没有口若悬河的大词儿,更没有引经据文熟读天下经典,他就一副胡子拉碴苦瓜脸控诉俄军“它丫不对”,他每场演讲都是化 缘“给几条好火铳吧”,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优秀能干,与我们这里学生会干部一比,他差远了。但他有一颗负责任的心,他做了一个总统该做的事,在国破山河时他承担起了一个男人和丈夫的不二使命,仅此而已。在这305天里,他苍老了十岁,但他却让整个世界年轻了百年,所有人都从乌克兰战场看见了希望,看见了不屈的信仰,看见了尊严之光,他鼓舞了全世界。这就叫,心若滚烫,夜行深渊也亮堂。 那个写“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的著名大诗人雪莱,他说:“当爱渐渐死去,人心不过是活着的墓穴”。
所谓心若滚烫或寒凉,其实就是指心中有爱还是无爱。在一个小家庭,父母心若滚烫,孩子不会在学校玩霜凌欺弱凌善。在一个酱油厂,如果老板心若滚汤,不会生产与日本人吃的酱油不一样。在任何一个山头,大哥心若滚烫,那个山头一定是人丁兴旺。因为梵高就是这么说的:“爱之花盛开的地方,生命则欣欣向荣”。心若寒凉呢?大哥的心活成了墓穴,无论他做啥,无论他去哪,无论有准备还是无准备。
从林彪对毛的评价说起
我是乌克兰士兵,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作者:伊万基夫,乌克兰
最近,我们营里的一个连队从乌东执行完作战任务回来。一个月前我遇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精神饱满,脸上带笑。现在,他们甚至彼此不再说话,也再也不脱防弹衣,而且根本不笑了。他们的眼睛空洞而黑暗,像干涸的水井。这些战士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友,其中一个人说,他宁可死掉,因为现在活着比死了更可怕。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已经看够了死亡。
在2015年和16年,我在顿巴斯的前线作战将近一年,目睹了无数悲剧。但那些日子里损失的规模和现在完全不同,至少我所在的地方是这样。每个死亡都被仔细地记录下来并进行调查,我们知道大多数遇难士兵的名字,他们的肖像也被公布在社交网络上。
现在是另一种战争,损失不夸张地说,是灾难性的。我们已经没法知道所有死者的名字了,每天都有几十个人死去。乌克兰人不断地哀悼失去的生命;在那些相对平静,没怎么受战火侵袭的城市的中心广场上,有一排排被钉起来的棺材。这些合上的棺材代表着这场残酷、血腥和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的可怕现实。
我也有自己的哀悼。在战争中,我得知了各种朋友和熟人的死亡,这些人是我的同事,或者是我没见过面但在网上聊的很好的网友们。这些人并非都是职业军人,但许多人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时选择拿起武器。
我每天都会在Facebook上阅读讣告。每当我看到熟悉的名字时,这些本应该继续写报告,写书,在科研机构工作,救助动物,当老师,养孩子,烤面包和卖空调的人。他们去了前线,受了伤,患上了严重的战争PTSD,死去。
最近对我来说最大的打击之一是记者奥列克桑德·马霍夫的死亡。他是个有一些军事经验的无畏勇敢的人,我在网上认真地关注他。经常访问他的Facebook页面,看到他更新了就高兴——这表明他还活着。我关注着他的生活,仿佛它是暴风雨中的一盏明灯。但后来奥列克桑德牺牲了,一切都崩溃了。一个接一个,我得到了关于我认识的人死亡的消息。
奥列克桑德·马霍夫是乌克兰最著名的记者之一,在中国武汉和乌克兰南极站都工作过,战争爆发后他第一时间选择上战场,在5月4日的哈尔科夫伊久姆附近的战斗中阵亡,牺牲前一个月刚刚和女友求婚成功,梦想是生一个女儿并给她起名叫Yeva。
奥列克桑德·马霍夫的葬礼
我禁止自己相信我和我爱的人或喜欢的人能够活下来。在这种状态下活着是很难的,但接受自己死亡的可能性对每个士兵来说都是必要的。我早在2014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当时,我的手中还没有武器,我预感到有一天我将会拿起武器——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卢甘斯克地区波帕斯纳附近的前线度过的10个月里,我经常想到死亡。我可以感受到它安静的脚步和在我身边平静的呼吸。但有些东西告诉我,不行,这次不行。
现在,谁知道呢?目前,我在北部边境,切尔诺贝利禁区的一块地区进行巡逻和防守。虽然与白罗斯的独裁者的接近会有一些心理压力,但这里比东部或南部更安全,我们部队的任务是防止3月份的事件重演,当时基辅地区的北部被占领,敌人用大炮轰击首都郊区。
作者本人,战前和战后
我已经准备好去前线。没有恐惧,也没有无声的恐怖,就像一开始那样,当我的妻子和儿子躲在我们基辅公寓的走廊里,试图在令人痛苦的防空警报和爆炸声中冷静下来,甚至睡着。当然,这也很令人悲伤。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她和儿子还在基辅。我很想和他们一起生活,而不是死在前线的某个地方。但我已经接受了我阵亡的可能现实,而且这几乎是确定的。
跨过卢比孔河(在欧洲非常流行的一个谚语,意思是已做好有去无回的打算,破釜沉舟)使我平静下来,使我更勇敢、更坚强、心理更平衡。对于那些主动地选择参战的人来说,也一定是这样。平民的死亡,特别是儿童的死亡,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不,我并不是说平民的生命比军人的生命更有价值。但是,要接受一个普通的乌克兰人的死亡是比较困难的,想想她正在过她的普通日子,突然被俄罗斯人杀死。要接受残酷的酷刑、乱葬岗、被肢解的儿童、埋在公寓楼院子里的尸体,以及对居民区、剧院、博物馆、幼儿园和医院的导弹轰炸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想法: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地下室里躲了一个月,在孩子眼前慢慢死去?如何接受一个6岁女孩被埋在房子的废墟下,最后死于脱水?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实?在被占领的马里乌波尔,一些人被迫抓原本广场上的鸽子吃,冒着感染霍乱的风险喝水坑里的水?我想引用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的话,即使战争不会像冰川一样不断到来,仍然会有普通的死亡。
但如何与死亡相遇是非常不同的。我们想相信,我们和我们所爱的人,21世纪的现代人,不会再死于中世纪的野蛮酷刑、流行病或集中营中的拘留。我们将为此而战:不仅是有权利获得有尊严的生活,也有权利获得有尊严的死亡。让我们,乌克兰人,祝愿自己死得其所——比如说,当死亡到来时,我们被所爱的人簇拥,躺自己的床上。而不是死于俄罗斯的导弹在黎明时分击中我们的房子。
李大眼:一些杂感,一个建议
文/李承鹏
一、最后一代
他们晓得,九月的G阳后半夜天气已有些凉了,那段高速在山里,时常会起一砣砣的冷雾。匆忙中他们相互交待多带几件衣服,还有人想起方舱糟糕的食物,抓了几包方便面塞进包里。女人纠结着该给宠物盆里预放多少猫粮,少了会饿,多了会变质,猫吃了会拉肚子。楼下喇叭声催促着,想想也没什么,顶多半个月就回来了……
我们永不会知道,这天晚上这一小股人们匆忙离家时的情景,也许嘈杂混乱,也许安静有序,像善良的羊群沉默地走上大B。微博上有个女人说:她是我的闺蜜,我的冰箱里还囤着要给她的肉,等她从方舱回来就给她,她说,“等我回来了要去拜一拜,最近觉得自己太霉了……”
是的,无论如何都得去方舱,傻子都知道,要是不去,就要影响三代。
而他们成了最后一代。
竟一语成谶。他们被团灭了,一家子、一家子成建制地没了。那栋居民楼今后将不会再亮起任何一点灯光,黑漆漆的一片沉寂,楼下催促做核酸的喇叭,也已不必再响起。
要知道,当集体使命重于个人自由时,就注定每一个个体将被轮流牺牲,只是大和小、先和后而已,你是死于大饥荒还是武斗,倒在偷税漏税还是吸毒嫖娼,败在资金断裂还是行业关停,结局都无可撼动。这不是命运的随机抽取,是命中注定。当你接受了天天核酸,必然有封在楼里那一天。当你容忍了封在楼里,必然有被大B接去方舱那一天。每一个深夜,都有一辆辆呼啸而过的大B坐着茫然而顺从的善良人们,请目送他们一眼,祈祷下一秒别再侧翻。
但是,过不了两天这件悲伤的事就不怎么被提起,因为更多悲伤的事件将充塞人们的脑子。人们太健忘了,都说“死了27人啊,疫情中死亡最多的案例,必须追责不能放过”,其实上次泉州的隔离酒店倒塌,官宣就压死29人。我们并没自己想像中那么铭记悲剧。
小时候看的电影《卡桑德拉大桥》:一列火车被恐怖分子传播了致命病毒,政府为了不致扩散,实现“社会清零”,下令列车不能停下,人们不能走动,门窗被焊死,上来很多穿着生化服的大白,要把所有旅客拉到过去纳粹修建的集中营里隔离。于是人们不约而同起来抗争,医生、作家、小贩、富婆、神父甚至瘾君子纷纷拿起枪。战斗很激烈,死了一些人,但大部分人活了下来。他们要是不抗争,那列火车就会掉下年久失修的卡桑德拉大桥……和前晚贵阳那辆掉下大桥的大巴一样。
有人问:如果时光回到当时,你有能力说服那27个人不上车吗。不能,你除了将被以破坏防疫寻衅滋事抓走,也可能被某个乘客骂成一砣翔,这并非对逝者不敬,前几天成都地震时有个律师因为怕余震劝大家先别上楼,就被邻居打到骨折。其实当你写出上面这句话时,已有人骂你冷血没同情心装什么高端逼分析人性弱点。你会像《危楼愚夫》里那个傻子,到处劝人,到处被殴打,你满脸是血,仰面朝天,怔怔等着那座楼轰然倒下,你将和那些你企图营救的人一起埋在泥土里,那样子好像一条狗。
一方面对大B上的人无比痛心,一方面见他们一步步走向大B,却无能为力。我们并不相同,却被关在同样命运的一辆大B,且车门已锁死。又看到一个视频,达川青年城业主被拉去方舱,刚开始还自嘲这是免费旅游,免费吃免费住还不用洗碗。后来被困大B上七个小时,不开窗不能下车不能上厕所,他们只敢拍着车窗,而不是去砸烂车窗。你得清楚,站出来砸碎大B车窗的永远只是少数人,多数人等着你出手,程序从来这样:一,他们埋怨你不要干扰司机开车。二,他们发现困在了车里。三,他们骂你为什么不去砸烂车窗。
这些都必须接受,毕竟我们同在大B里。但不要学胡叼,他说“它首先是交通本身的悲剧,生产安全事故,和客车所执行的任务不应有直接关系,这是事情本应有的逻辑”。哪天他被当成狗拖到狗肉店烹了,这首先是食材搭配的烹饪事故,和杀人无关,这是事情本应有的逻辑。
地上流淌再多的鲜血,也能被胡叼拿来扎染庆功的红地毯。
周树人老师说:中国的事,不死点人,总改变不了的。G阳死了人,工作作风马上改变,他们忽然严谨地想起之前忘了让人们签订事故免责书……伤央说过“无宿治”,意思是公务员办任何事不能隔夜。昨晚所有被转运的人就已签妥了,闻过即改,大大提高了执政能力。
为那27人感到悲伤,为世界最大单体小区花果山小区有人被饿得喊“谁家有剩饭,给口吃的吧”悲伤。贵阳的事情,已没什么可说的,只记得《饥饿游戏》里说:自由是有代价的。有的代价是肉体,有的是精神。
想起上海杨浦区老人去世一个月了,健康码还在更新中,一个月里,死者做过四次核酸。
不知道这27人是不是还有人,健康码持续更新中。
二、头顶上的开水
你应该知道这个实验,我们重温一遍:
把五只猴子关进一间铁笼子,放下一根香蕉,其中一只猴子当然要抓香蕉,此时笼子上方浇下开水,众猴子被烫得吱哇乱叫。又放下香蕉,又有猴子去抓,开水再次浇下……如此几番猴子们痛定思痛,倘若有哪只猴子再抓香蕉,其他猴子必然冲上去一顿暴打。到后来所有猴子都不敢抓香蕉。
这时科学家换掉一只猴子,放进一只新猴子。新猴子又去抓香蕉,没等开水浇下,四只老居民就冲上去一顿暴打。几顿暴打下来,新猴子虽不明究里,“这些大哥为啥总打我啊”,但再也不敢抓香蕉。科学家再换掉一只老猴子,放进一只新猴子,再抓香蕉,再被暴打……连换五次,笼里最早的五只猴子已不在了,新猴子并不知道开水的存在,但谁敢抓香蕉,必然冲上去一顿暴打,它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奋力群殴,但知道……这他妈就是咱铁笼子的规矩。
科学家发现一个现象:上一次被暴打的猴子,打起新猴子最凶狠。别的猴子出于守住规矩,这只猴子出于对自己刚被暴打的报复心理。
再说一遍,成都有个律师跑楼下躲避地震,由于担心余震一时不愿上楼,就被一对邻居以他不守防疫政策为由暴打一顿,鼻梁都打断。看,这就是铁笼子里的开水效应。
这对男女不是警察,连个大白都没混上,同关在笼里的猴子而已。他们并不明白病毒传播原理,不明白没有病毒就没有人类、全世界都开放了、欧冠英超人山人海都不戴口罩,但他俩明白,谁跑到楼下就破坏了铁笼子的规矩,会连带自己拖去方舱,吃猪食、厕所里全是屎尿……所以必须暴打那只不听话的猴子。
为何下手如此之狠,成都从八百米时空伴随、解封、再封控……刚遭惩罚的猴子出手最狠,这是报复。当然,现在猴圈流行把报复同类叫做“正能量”。
还记得四川那支“大妈竹杆巡逻队”吗,见有人上街买菜不戴口罩就挥舞竹杆驱赶击打,她们年轻时正遇大饥荒,饿得皮包骨头,甚至月经不调,现在报复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人类进化这么多年,跟猴子相比也没啥进步,有全世界最多的高楼,跟关猴子的铁笼子也没多大区别。
三、训猴师和弟子们
我是很佩服咱这儿自古以来的训猴人的,中华训猴业开山鼻祖商鞅在“辱民”中说:“民辱则尊官”,意思是人民被羞辱惯了,就会尊重官员;在“弱民”中说“民愚则易治也”,人民愚蠢了,就好管理了;还说“以刑治民,则乐用”,君主用严峻刑法管理人民,人民反倒更乐于出力。
有一天,我看到警察从小区铐走一对男女,旁边的群众都热烈鼓掌:好,抓起走,抓得好!太不道德了,道德败坏啊。看着群情激昂道德谴责中那一对被铐走的男女羞愧不已,我以为是在抓破鞋,是非必要不做爱的违反者。后来才知道是小区租户遛狗时顺手喂了几口社区发的月饼,被邻居举报……法律没禁止遛狗给狗吃月饼,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众羞辱并让其他猴子看。“民辱则尊官”,这正是训猴师重要的训练课目。
注意到在这场羞辱训练中,群众的表情比警察还激愤,台词也在最合适时机插入,完全没干扰警官的表演主线,人物生动、对比鲜明,烘托出整个故事的完整性,比演员还能准确把握表演的规定情境,比李易峰演得好。这部分“正能量”人民,请搂着点儿,您正饿着肚子呢,小心低血糖,要是晕厥倒地送医院还得重做一遍核酸。
比如“民愚则易治”,随地可见商鞅培养的一代又一代小训猴师,披着袈裟讲波旬的道理:
疫情爆发后,一哥们儿出于种种原因带着儿子回国上学。三年过去,儿子思想有了长足进步,这天儿子放学回来,转述老师讲的美军大运会上放毒,激动地表示:我长大后要杀死所有美国人。这哥们愣了好一会儿,对孩子说:儿啊,你就是美国人。
训猴师们如今已无需亲自浇开水,猴儿们早被训至一种遗传境界:我爷这些年一直听官家的,所以我爹就听官家的,我爹听官家的,所以我就得听官家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表面看这是一项抗疫行动,实际上是一项伟大的遗传基因改造工程。“以刑治民,则乐用”,用刑法管理人民,人民内心反倒挺认这一招的,个个头顶了一壶隐形开水,这壶开水有时叫“大白”,有时叫“方舱”,有时叫“拘留半个月”。
渐渐就只剩下听话的优质品种,至于听从过程中诸多屈辱,比如必须下跪才能求到一捆白菜,儿子必须把濒死的父亲抬到银行柜台人脸识别才能取钱,两个月大婴儿也要核酸,女孩哭喊着纵身跳下……开始是有点不舒服,但有一个规律:苦难中挣扎的人们,慢慢就能把苦难自我合理化、使命化、神圣化,你要是提出异议,他会出现纳粹化,对你发动攻击。
例子自己举。
四、感动
商鞅还是落后了,他忘了感动。
前两天成都流行起一篇“感动、暖心”的正能量文章:一个不满16岁女孩饿得不行了,在小区门口外卖点偷了两个外卖。物业通过监控找到她,发现她和奶奶住在一起。保安让她退还外卖的73元,她都拿不出来,得等到自己网购商品退款到账才行。女孩6岁时被父母遗弃,初二时辍学,之前在网吧打工,疫情来了网吧关门她就失业了。此时报道及时跟进:“这个故事结局充满着温暖,业委展开了捐赠关爱行动,业主们纷纷解囊,一天就接收了16800元捐款,有好心人帮她找了工作,到她18岁时就可以签正式的工作合同。女孩最后表示,感谢政府、学校和业主给她勇气和信心,她要好好学习,回报社会。”留言下面一水儿感恩,朋友圈也是“好感动啊,疫情期间现人间真情,眼眶湿了,心里暖暖的”。
打感动牌一直是有效的,一方面人们用感动对冲一下平时的不敢动,弥补了懦弱感。从官家看来,情绪还是要渲泻的,愤怒和感动同属心理学“激动”科目下面的亚种,掌控得当,不仅起到良好稳定作用,还进一步给猴子赋能。感动是时代的创可贴和姨妈巾,要不于丹、倪萍、李子柒、余含泪怎么出现的。
释放了廉价泪水满足了道德感后,请问:为什么女孩六岁被遗弃,为什么她的父母都没工作,为何不满16岁的未成年人四处打工,为什么全面脱贫了还存在着饭都吃不上的现象,且在以富庶著称的成都。
看,每一个解封的小区都举红旗唱红歌感谢档感谢政府感谢社区,你为什么不感谢那些为你呼吁的人,或感谢你自己,生生挺过了一个月的精神拘留,还要面对未来的迷茫无助。
房贷还清了吗?
五、宽容
最近又开始流行谈宽容。
宽容和感动是一对孪生兄弟。前者变着法儿让你接受一些坏东西,后者流着泪夸大一些并不好的东西。你到底要宽容和感动什么,宽容那个不准护士就诊导致噎死在自家医院门口的保安,感动于那个未满16岁的女孩居然没跟奶奶一起饿死在家里?宽容冲进民宅把字画、衣物、电器消杀得一塌糊涂的大白,感动于他们没日没夜认真战斗在防控第一线阻止老人透析拉走四岁孩子隔离顺手再打死几只柯基?
都是羊水里泡大的,装什么纯净水?说到认真,奥斯维辛的看守也很认真。
常有人引用胡适那句:宽容比自由重要。胡适完整的话是:我什么都能宽容,除了愚蠢。老莫说,胡适这句话语境是在雷震案中对蒋介石说,你得宽容……当然,傻逼并不知道雷震,他还以为是雷震子。
这个现象挺反智的,他要求对贪官污吏宽容,对舔菊者宽容,对制造灾难的人宽容,但他对批评这些现象的人不宽容,他的宽容,特别不宽容。
宽容比自由重要,如果一个地方连自由都没有,宽容又有什么意义。
你是不是要对朝鲜民众说,宽容比自由重要。
六、举报
李恩夏先生写过彼德.弗里切的《第三帝国的生与死》里一个情节,在清除“种族污染计划”,大部分举报竟来自普通人,而不是盖世太保的侦察,由于很多举报实在太离谱,把盖世太保都搞得很头疼,连希特勒都抱怨:我们生活在人性恶的汪洋大海中。各种案例中,举报者们只是嫉妒对方的身份、地位或是财产,有的是打压竞争对手,有的纯粹就是看对方不顺眼。举报成功带来的成就感,让一些人乐此不疲。
成都有个外甥举报了自己的亲舅没做核酸,差点意思,如果到亲儿子举报自己亲爹并猛抽其耳光,就可以结业了。那时训猴业理论中心——中国历史研究中心可以再出一篇论文:《论大义灭亲对防控疫情的有力推动》
在《第三帝国的生与死》里,那些德国人并不同情被一车皮一车皮拉走的犹太人,反而抱怨犹太人乘坐的火车吵醒了晚上的美梦,他们看到犹太人被送进毒气室和焚尸炉不会提出异议,反而咒骂烟囱散发的恶臭让自己头晕脑胀。
而让人震惊齿寒的是,成都有个女孩跳楼了,小区业主赶紧在群里提醒:别发朋友圈,消息外传会影响到小区房价……他们说这句话时,平静,坦然。
《霸王别姬》里,程蝶衣说:你道今儿个是小人作乱,祸从天降。不是,不对!是咱们自个儿,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里来的!报应!
七、一个建议:
说点开心的,我有一个合理化建议:用动态清零的劲头来动态清零官员贪腐。
具体做法:比如三天两检,逾期未接检的官员不能进入公共场所,包括而不限于餐厅、电影院、超市、足浴……须去纪委指定的廉洁检测点,且地点安排在各大街头以便群众围观。内容包括递交各种及时财产证明和消费记录,还将接受测谎,过关的将获得“公务员廉洁度绿码”,有问题则赋予“廉洁度黄码”,同时进入下一个环节:居家隔离。由白色财务廉洁检察员上门,核查各类家庭财产包括房产证、电器、汽车、证券、名牌,其价格与收入是否成正常比例。家庭成员分开测谎。
如查出廉洁度呈阳性,直接拉去“廉洁方舱”。大巴统一转运,签订转运事故免责声明。方舱在远郊,没有马桶,只有蹲坑,这将对老年官员的腿膝力量形成相当大挑战,屎尿溢出,无人打扫。至于食物,看上去像猪食,且费用自理。为防止串供,没有充电插座也不能使用手机。每日服两次“莲花清廉胶囊”,接受审问和测谎各一次。
此时,白色廉洁检察官已带人手“入户廉洁消杀”,包括而不限于对名贵字画、名牌包包、古董家具、金条、现金来历的调查,鉴于官员爱把赃物藏于地板、墙壁夹层、天花板,将撬开上述房屋部分。必然撬开马桶,至于粪便齐溢造成的污染及潜在病毒扩散,将由大白全方位无死角对床上用品、字画、电器、丝绸进行次氯酸钠NaClO、二氧化氯、双氧水H2O2喷杀……总之,这种入户廉洁消杀是参照之前对上海老百姓家庭所作所为而展开的。电脑是隐藏贪腐线索的重要做案工具,所以将搬走个人电脑、孩子学习电脑、ipad、家庭成员手机。出于人性化执法,此检查不包括老年机。
作为配套管理,官员去外地出差、旅游、探亲、奔丧前均须做“廉洁度48小时两检”,落地须“三天两检”。来自传统贪腐“高风险地区”,先行隔离三天。来自中低风险地区(当然也没啥中低风险,只不过是没被查出来而已),在切实执行国家防疫政策和当地土规矩后,随时报备个人行程、接触人员、场所码……返程前在当地做三天两检,绿码方可乘坐飞机、高铁,上下高速以及服务区。
由于省外与本地纪检不是一个系统,加之贪腐这种病毒实在太狡猾,省外返回的官员必须重新接受“三天两检”,并视其出行地的贪腐风险程度,实行居家观察、居家隔离直至再次拖入方舱。原则上省内返回无需再检,但贪腐情况日趋复杂,具有无症状性、隐匿性、易于传播等特点,各地根据实际情况,不仅省内市内,跨区亦可再检,应检尽检,应收尽收。
众所周知,中国本来是没有贪腐的,中国官员一向廉洁奉公,一切贪腐都是境外输入,所以大力加强官员的出入境管理和检测,对其学习生活于境外的子女、配偶及其小三、小四、小五六七八,也进行严格廉洁检测。具体做法:一,严格控制出境,非必要不出境,出境需严查十年来消费记录、存储记录、换汇记录、婚姻状况,并进行长达四周的测谎;二,入境需直接拖去方舱,采用21+7的隔离。三,解除隔离后需居家隔离七天,每天报备,并接受廉洁检察员对财产、消费、转账记录的核实。
重要的是,强行接种“廉洁疫苗”,其功效相当于神龙教的“豹胎易筋丸”,连打三针,不排除加强针、超级加强针、特超加强针,拒绝接种的将影响其升职直至三代人的学习、就业、入党,亦与银行联网,直接影响其全家征信。
最最重要的是,为了达到廉洁社会面清零,如查出一名官员有问题,则严查其密接人员、次密接、次次密接人员,一个科室有一例贪腐人员,整栋办公楼全部拉去廉洁方舱,一栋楼有问题,则一级政府全域静默后再拉去方舱。反正停摆一下也没问题,他们无作为,总好过乱作为。
至此,中国将一定是全宇宙最廉洁国家。至此,人们无意中欣喜发现,病毒他妈的也随之真正清零。
以上妥否,请笑纳。 发布于 江苏
为什么上海音乐学院培养不出真正的音乐家
林彪的教训
林彪是著名的常胜将军。他甚至在未上战场前,已知胜负,所以他不愿去朝鲜同美军打仗。他不仅是在战场上常胜,在政坛上也一样常胜,一样的头脑清醒,对整个情势了如指掌。他最初尽量远离政治旋涡,后来躲不过,就一再地站在胜利的一方,罔顾是非,坚决捍卫最高领袖;同时又一再地推辞做指定接班人,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成为最高领袖的接班人,就会无可避免地被最高领袖猜忌,最终成为打击对象。
最近又一次读到有关他是否是有组织有计划反对最高领袖的资料。事实一再证明,他本人没有意图,更没有行动。然而他并不能逃脱死于非命的命运。他对文革有不同的看法这一点,在我看来是次要的。无论他怎样顺从,他都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则身败名裂,全盘皆输。常胜将军的最后结局是被烧焦,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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